第三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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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炊烟袅袅明又灭,白云悠悠卷又舒。

    十日后,兰芷背过了密室里所有的笔记并烧掉,承师遗志,遵师遗命,出村入世。身为兰柔的弟子,她所承担的不仅仅是兰氏一族的希望,更是整个神隐山的希望。不过好在并不是只有她一个人要承担这些。

    当年神隐山倾族之祸,血泪悲泣,雁咽凤哀,连天大火,绵延整个神隐山。但神隐山的山主玄知是个聪明人,他谋算妙计,提前布局,与五国王朝好一番斗智斗勇,才使神隐山各族顺利留下遗脉于世。而兰芷不过是五族遗脉之一罢了。

    六年前,兰柔和四大护法带着被封印记忆的兰芷四处找寻藏匿之地,最后秉着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的准则,兰柔敲定了离神隐山最近的白云朝的步星村,为了躲过搜捕,兰柔还想尽办法把住处弄得十分显眼,任谁也想不到他们会这么胆大包天,最后果然成功躲过搜捕,而且一躲就是六年。

    身为神隐山遗脉,想要在当世求存,势必要以艰难困苦为踏脚之石,以荆棘风浪为磨刀之石。六年里,兰柔把能教的都教给了兰芷,为的就是她有能力保护自己,迎接来自这个世界的卓绝考验。唯一有些遗憾的是没能等到兰芷及笄,看到她长大的样子。

    其实兰芷不是很明白师父为什么要留给她这样一封信,每一句都有违常识。

    如果真的找到了神隐山的遗脉,然后做什么?师父没交代。族人们互相联络,难道不会引来各王朝的关注吗?

    还有,现在的长生殿是大陆盛行的宗教信仰,师父为何让她灭掉?不死殿是江湖帮派,如果不是师父将它们放了在一处,兰芷甚至很多人都不会把这两个组织联系在一起,可现在却发现长生殿与不死殿有惊人的相似与微妙之处。

    再说,界中界可是圣地,界中界主就是圣地之主,圣地之主向来不问尘世,不理俗事,为何要将其击杀?

    这其中肯定有很多不为人知的秘密,兰柔从不会无的放矢,尽管那一密室的笔记中记载了很多秘密,可却并没有说明信中遗命的来由。

    但兰芷推测,师父不说明来由也定是有她自己的考量的。这信中标明的数字也许就是她要完成的顺序,而不只是单纯的对事件的计数。如果是这样,前一件事就很有可能是做成后一件事的基础,甚至是关键,那么这封信的三句话就能说通联系了。

    想明白这些后,兰芷决定先寻找神隐山遗脉。神隐山的族人不少,但有资格被称为遗脉的,一定是族中的圣君,少主,族长,祭司,护法这五类人。

    但自倾族大祸后,这些幸存的遗脉都隐藏起来,而神隐山一共有五族,也就是说兰芷需要找的人是除去自己兰族的东皇族,风族,姬族和云族遗脉。

    通过族中秘术血契,兰芷作为兰族遗脉能感应到其他遗脉都是活着的,但是也仅此而已。六年过去了,神隐山的人即便活着也都隐藏身份,且她幼年之时又被封印了记忆,遗脉就算是站在她眼前,除非一些特殊手段,否则对方不承认,她也认不出来。

    因此,兰芷做好了没有三年五载便找不齐人的准备。

    她决定:既然此前在白云朝的步星村生活,那么现在就从白云朝开始找人,然后按照东,北,西,南,的顺序,制定先后游历东易王朝,凤归王朝,机瑜王朝,岚音王朝的路线,同时也可以亲眼见见大陆的山河美景。

    此去一行,山高水长,风萧萧,路漫漫。

    实乃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,吟万民歌不如交万友人的学识之行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在白云王朝,离步星村最近的是万德镇,兰芷来到这里时已值深秋。正是秋风又渡红香树,杏子熟染蜜糖甜。在果子铺要了一份蜜酿杏子,兰芷含了一颗,甜甜的,似能驱散心中愁苦,又好似化作万般思念,绵延心底。

    想起兰柔已经仙逝,兰芷叹了口气,她终是不能做到像师父那般清心寡欲,强大披靡。

    兰柔生前最常对兰芷说的一句话就是:天下就是放下。

    兰芝一直不是很懂,总觉得人活着就是在与天争锋,怎能放下?既然固有一死,那生存的本身就是在逆天而行。天下对于人的意义就是争,争衣食住行,争功成名就,争时间生命,争家国天下……放下就是不争,不争天下,活着又有什么意义呢?

    兰芷自小要强,事事都争取要弄出个名堂来。兰柔觉得这样不好,总是在劝兰芷放下。

    兰芷一直都不能理解,直到亲眼见兰柔连自己的命都不争,甚至拿来为她筹谋。明明用了大黑大白的血就能好的,可是师父为了她生生放弃了自己几十年的寿命,放弃了无限可能。

    兰柔临死都是欣慰的,微笑着对她说:“傻孩子,莫哭。人的一生终有穷尽,万事万物都是一场空,我们活着的意义并不在于争那些浮华烟云,而是找到最真实的自己。”

    “都说天地无情,以万物为刍狗,实则不然。天地大道乃是世上最有情的,若对一人一事一物的有情是对其它万事万物的无情偏颇,那么天地包容万物的无情才是对众生以及世界的悲悯。”

    兰芷悲痛不能自已:“师父,我不懂,只求你不要离开我!”

    “天下就是放下。当你不再争斗执着,蓦然回首,就会发现,那些凡俗孜孜以求的皆是一场空,你说活着是与天争锋,逆天而行,但为何不能说,我们的存在就是在顺天而为呢?”

    “世事无常,命运是所有人在那些环境下选择的最后结果,若真要逆天而行,也许不求天命,才是挣脱天命的唯一方法。”

    “阿芷,我一直觉得你争强好胜,遇事素来爱强求。我们追求更优秀美好的事物是对的,却不能强求。明知不可为而为之,只是在徒增烦恼。”

    “当你找到真实的自己,便不会再强求,这一生就是随心而往,率性而为,不再委屈自己而有意义的一生。”

    “师父这一生,从无遗憾,无怨无悔,虽不是平静淡然,还有些波澜壮阔,但胜在心境恬淡,从容自然。阿芷,你也不必难过,这是我的决定,就让为师圆满离开吧。”

    兰柔的死给兰芷上了最后一课,用一生让兰芷明白了人生在世,如何才是活得有意义,如何才是活得值得。

    如今兰芷已经不再像以往那样难过,可每每想起师父,还是无法释怀,师父说她无欲无求,自觉一生已经圆满了,应该为她高兴。但兰芷不明白,连命都不要了,如何能值得?

    大道三千,这是师父兰柔的道,却不是她兰芷的,她不能理解,不敢苟同,甚至替师父惋惜,痛恨自己无能,但她尊重师父的所作所为,并对兰柔充满着敬畏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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